第(3/3)页 今日这般带有敬重意味的评价,着实让嬴政感到些许诧异。 墨知白端起酒樽,神色变得格外郑重:“非是在下学会奉承。实乃是这次离京在外,督办矿冶、研制新物之余,静下心来想了许多。尤其是反复琢磨陛下曾说过的一些话……” 他顿了顿,似乎在组织语言,然后缓缓道:“陛下曾言,始皇帝陛下之功,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统一六国。” “更伟大的,是您如同一位……嗯,按照陛下的新奇说法,如同一位编写了帝国‘源代码’的至高匠师。” “您确立了中央集权的郡县制框架,统一了文字、度量衡……这一切,就像是为后世所有的程序设定了一套最基础的运行规则与逻辑。” “后世任何帝王,只要在这套‘源代码’构建的体系内行事,无论其具体政策如何调整,华夏大地就很难再陷入长期分裂。” “书同文,则文化认同不易割裂;车同轨、行同伦,则经济民生联系紧密;郡县制,则地方难以形成对抗中央的割据势力……始皇帝是为万世开太平,奠定了最根本的制度保障。” “然而,编写这样一套完美、高效但或许在某些方面过于超前的‘源代码’,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。” “严刑峻法,快速推进,必然触及无数既得利益,必然让当世的人感到不适、痛苦甚至怨恨。” “所以,许多的骂名,许多的暴政指责,其实是始皇一人为后世子孙背负了。” “罪在当代,功在千秋! 这句话,如今想来,真是再贴切不过。赵先生……不如我二人敬那位独一无二的始皇帝陛下一樽?” 说罢,墨知白双手捧起酒樽,然后将樽中酒一饮而尽。 嬴政坐在那里,听着“罪在当代,功在千秋”这八个字,脸色不可避免地阴沉了一瞬。 这八个字,何等沉重。 但看着墨知白前所未有的郑重姿态,那阴沉又如冰雪般缓缓消融。 他默然片刻,也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樽,没有多言,仰头饮尽。 一切尽在不言中。 饮罢,他放下酒樽,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:“叙旧已毕。你此番匆匆回咸阳,所为何事?总不至于专程来与吾饮酒论史。” 墨知白也坐下,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略带得意与神秘的笑容,先前的郑重一扫而空,变脸之快让人咋舌。 “自然是有好事!”他笑道,“其一,乃是回京参加吾皇的及冠祭祖大典,此乃国本大事,不可或缺。其二嘛,陛下不日将大婚,迎娶阿青姑娘。阿青与在下亦是故交好友,她的喜宴,在下岂能缺席?这第三嘛……”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,眼中闪着孩子般献宝似的光芒,从袖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扁平的粗布小口袋。 解开系绳,他伸手进去,捻出小小一物,置于掌心,递到嬴政面前的案几上。 那是一粒约指甲盖大小,晶莹剔透、宛若最纯净冰晶物事,在灯烛光下折射着诱人的光芒。 “赵先生,尝尝此物。”墨知白嘴角扬起,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,“这便是陛下之前提过的白糖最终成品——我们称之为冰糖。耗时两年半,反复试错,总算在三川郡的工坊里,成功实现了稳定量产。” “白糖?”嬴政眯起了眼睛,目光锐利地落在那粒晶莹之上。 他记得赵凌曾提过,要提炼比饴糖、石蜜更纯净、更甜、色泽如雪的糖,并言此物若能制成,其利不下于盐铁。 如今,这设想竟真成了现实? 他伸出手,用指尖拈起那粒冰糖,触手冰凉坚硬,对着灯光细看,纯净无暇,毫无杂质。 然后,在墨知白期待的目光中,他将冰糖放入口中。 一股清甜无比、纯粹而浓厚的甜味,瞬间在味蕾上化开,迅速蔓延。这甜味,与以往任何蜂蜜、饴糖或粗糙的“石蜜”都截然不同,没有杂味,没有涩感,只有令人愉悦的甘甜。 第(3/3)页